年12月13日,在提克里特附近一个小镇的农场里,一名美军士兵拉开一块铺在地上的毯子,露出下面一个仅能容纳一人地洞,发现里面藏着一个满身土灰的老头。
隔天,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被捕的消息就传遍了全世界。
枭雄落难
萨达姆·侯赛因的命运转折点在于10个月前的年2月5日,时任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纽约联合国安理会,参加的一场针对伊拉克局势的会议。
当时的美国总统小布什早已多次放话,强硬要求萨达姆下台,鲍威尔则是来此为美国迫在眉睫的军事行动提供“第一手证据”。
在大家都等着看美国能提供什么样的“证据“,鲍威尔拿出一个装有不明粉末的试管摇晃了几下,说道:“…萨达姆用这么一点炭疽就能造成数万人死亡…”。
彼时的伊拉克自海湾战争失败之后,已经遭到了12年的制裁,萨达姆虽然生活奢靡,统治手段强横,但他的国家虚弱不堪,早已不能威胁美国在中东的石油战略。
对于鲍威尔的指控,萨达姆当然做出了坚决的否认,声称那不过是个“笑话”。可是在那个世界只有唯一一个超级强国的时代,当他成为美国枪口的靶子,庞大的战争机器轰鸣作响的时候,又有谁能挽救他的命运?
年3月17日,小布什对萨达姆发出了最后通牒,命令他们父子必须在48小时之内离开伊拉克,否则美军将毫不留情地发动战争。
萨达姆已经为自己的命运做好了觉悟。布什没有等来萨达姆宣布退位下台,反倒是等到了伊拉克外长在电视台上强硬地说,伊拉克人决心“迎接侵略者的,不是音乐和鲜花,而是子弹…这场仗,要打多久就打多久。”
3月20日,美英联军绕过安理会,非法发动了伊拉克战争,虚弱的萨达姆政权应声崩溃,萨达姆和两个儿子只好弃城出走,逃亡老家提克里特。
可惜,萨达姆和美国父子两代总统结了仇,美国又怎能轻易放过他呢?
走向末路
财大气粗的美军开出了千万悬赏,在金弹攻势和残酷审讯结合之下,再忠诚的卫士也不再牢靠,萨达姆剩下的日子,可以扳着手指头计算。
3个月前,美军在摩苏尔杀死了萨达姆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如今该轮到他了。
美国这边在军事上的胜利已成定局,但是有两个重大的政治任务迟迟无法完成。
第一就是所谓伊拉克境内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经过国务卿在安理会上,当着全球众人的面拿出来的“铁证”,可以说是这场没有获得安理会授权的战争唯一的合法性支持。
谁知在战斗结束后,美国声势浩大地派出由名专家组成的工作组,对伊拉克全境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地毯式搜索,最终一无所获。
后来,俄罗斯总统普京冷笑着嘲讽说,鲍威尔口中言之凿凿的“炭疽”,“搞不好其实是一管洗衣粉”。
同时,美军想要在伊拉克推翻萨达姆之后,建立一个新政府的努力,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挫折。
萨达姆曾经因为强横粗暴的统治手段,受到西方“文明”国家不少批评指责,美国媒体顺手就把“暴君”的帽子戴到他头上,仿佛只要萨达姆一消失,伊拉克人就能立即享受“自由民主”的幸福。
依靠种族灭绝印第安人建国、历史不过三百年的美国人,理解不了在中东延续了千年之久的各种宗教种族矛盾。
在小小的伊拉克,想要独立建国的库尔德人和主体民族阿拉伯人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在阿拉伯人内部,占人口多数的什叶派却不掌权,一直以来对萨达姆所属的逊尼派早就暗藏不满。
伊拉克就像一个高压锅,萨达姆就是那个用铁腕死死压住锅盖不让它爆发的人,这样的统治固然不会令人愉快,但对中东政治稳定却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萨达姆离开巴格达的那天起,许多在他统治期间流亡海外的反对派政治人物,就纷纷启程回到了伊拉克,美军马上要在伊拉克建立新政府,这些人是不可或缺的合作对象。
让美国人头疼的是,此时伊拉克国内形势一片混乱,什叶派和库尔德人都想对逊尼派展开报复,各种恶性暴力事件层出不穷。那些反对派们只顾忙于为自己所属的阵营争权夺利,对恢复国家秩序却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美国借以推翻萨达姆的两个理由,“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解放”伊拉克人民,正在迅速堕落成谎言和笑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落入美军手里的萨达姆,自然成了转移世人视线的最佳道具。
在美国幕后操纵下,一场由伊拉克新政府出面组织的特别审判,在年10月19日开庭。
求生无路
布什磨刀霍霍,萨达姆则是砧板上的鱼肉,美国人毫不在意地践踏这个前总统的尊严。
因为萨达姆被捕之初那狼狈不堪的景象,美国人一度以为这个在伊拉克至高无上的人物,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软弱小丑。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不无嘲讽地说“看起来,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勇敢嘛。”
然而当萨达姆真正出现在法庭上时,所有人都才惊讶地发觉,他们远远低估了这个中东枭雄的意志力。
第一次出庭的萨达姆身穿一件黑色外套和白色衬衫,容貌整齐,精神矍铄,气质竟然和他掌权时别无二致,在他走进法庭的一刻,另外七名被告以及辩护律师立刻起立,仍然把他当作总统一般致敬。
接下来,萨达姆的智慧更是令法官阿明感到难以招架,他无视阿明地提问,仿佛若无其事般说了一句话:“如果在我的时代,有伊拉克妇女被强奸,第二天他就会在监狱里,不论他是哪国人”。
这句话的背景,是发生在伊拉克的多起美军强奸当地妇女案件,新政府如此大费周章地审判萨达姆,却对美军暴行不敢多置一词,这样的法庭,又什么公正性可言呢?
萨达姆还在法庭上留下了另外一句名言:“你可以抓一个叛徒告诉你我在哪里,但是你不能在伊拉克抓一个叛徒说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哪里。”
美军以“一管洗衣粉”强行发动了伊拉克战争,在全世界眼皮底下,制造、藏匿“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理所当然必将是萨达姆的头号罪名。
谁知开庭审判的第一桩案件,却是发生于年的杜贾尔“屠村”案。
这起案件发生在敏感的“两伊战争”期间,起因是萨达姆在视察当地时,遭到什叶派青年暗杀,事后对该村展开了铁血报复,据称处死了一百多人,是面临信用崩溃的美国最重要的救命稻草。
为了加快案件审理,美国人连续逼迫两任对萨达姆态度和缓的法官辞职,指派了对萨达姆仇恨更深、态度极为强硬的库尔德人法官拉乌夫。
拉乌夫一上任就立即剥夺了萨达姆及其律师自由辩论的权利,甚至在律师团提出质疑时,直接将其轰出法庭。
事到如今,已再无萨达姆求生的余地,年11月5日,拉乌夫法官宣布,因为杜贾尔村的反人类罪行,判处萨达姆死刑。
在判决书中,找不到一个字能证实鲍威尔信誓旦旦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仿佛它们凭空消失了一样,从来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萨达姆最后的日子,被定在年12月30日,采取绞刑。
这是对他的双重羞辱,一方面,当天是穆斯林世界最重要的宰牲节开始的日子,另一方面,绞刑又是在西方传统中,适用于平民和低贱者的死刑。萨达姆曾经要求对自己执行枪决,遭到了拉乌夫的无情拒绝。
面对马上要来临的死亡和羞辱,萨达姆还能保持镇定吗?
年12月29日,萨达姆迎来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晚。他依然想要平静地睡上一觉,等待明天早上的行刑,他甚至不屑于吃下美军送来的最后晚餐。
美国人尝试剥夺这个枭雄最后的尊严。没等萨达姆入睡,一群美军士兵直接闯入牢房,把他粗暴地踢醒。
美国人把萨达姆捆住放到墙角,在牢房里一边播放摇滚乐,一边肆意大笑大闹,让萨达姆无法获得片刻安宁。
在萨达姆耳边回荡着辱骂他的歌词,只要他脸上稍微出现不耐烦的神色,就会挨上拳打脚踢。
第二天一早,负责行刑的伊拉克国家安全顾问穆瓦法克·鲁巴伊在一个秘密军事基地接到了他的犯人。
只见萨达姆衣着凌乱,脸上和手上还留有被虐待的淤青。在萨达姆的强烈抗议之下,鲁巴伊同意给他白色衬衫上套一件黑色大衣,试图遮掩这起虐囚丑闻。
行刑人员都是仇恨萨达姆的什叶派,没有美国人在场,他们大声咒骂着这个落魄的总统,法官开始宣读长长的罪名。
鲁巴伊清楚地看到,萨达姆表情“自然放松,看不出任何恐惧”,“没听见他说任何忏悔的话,没听见他请求宽恕。”
在萨达姆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打倒美国、以色列和伊朗,巴勒斯坦万岁。”
宣读结束后,头戴黑帽的人员把萨达姆领入行刑室,萨达姆看见绞刑台,对鲁巴伊说:“这是为男人准备的。”
一些在场人员趁着最后的机会奚落萨达姆,高喊遭萨达姆处死的什叶派领袖姓名。萨达姆则对他们回敬道:“你们也算是男人?”
萨达姆这话并不过分,比起这些害怕遭到逊尼派报复而不敢露面的人,萨达姆就拒绝套上头套,他平静地望着敌人把绳索套上自己的脖子,也平静地接受自己最后的表情会被摄像机完完全全地记录下来。
“动手吧!我不会害怕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我是一名战士,从拿起枪的那刻起,就知道随时会死去。正所谓钢铁倒了,但钢铁般的意志还在!”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萨达姆一生有过多少功过,谁也不能不承认,美国和反对派都没能彻底征服这个硬汉的精神,在死亡面前,他的确为自己保住了和总统相称的自尊。
处决时刻到,鲁巴伊扳动开关,但绞架没有反应。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萨达姆开始背诵最后一次祈祷词,另一个人重新拉动机关,让萨达姆的身体落了下去。
鲁巴伊对萨达姆怀有切齿的仇恨,他说:“(萨达姆)应当被绞死一千次。复活,再次绞死。”
但当他真正得偿夙愿的时候,他心里却没有复仇的愉快,反而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四周充满了死亡。
太阳刚刚出来,载着萨达姆尸体的直升机就飞到了伊拉克总理府,新任总理马利基与鲁巴伊握手,确认萨达姆的结局。
谁是失败者?
在美国眼里,萨达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布什把他称为罪犯,赞赏新政府吊死他的决定,在萨达姆被判死刑之际,他说:“这次审判是伊拉克在前往自由、团结之路上取得的一次重大成就。”
但美国似乎笑得太早了。萨达姆死后,整个中东的乱局才刚刚开启。
美国派往伊拉克担任最高行政长官的布雷默,对那些忠于萨达姆的伊拉克逊尼派、复兴党员、前伊军成员展开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大清洗,许多走投无路的职业军人开始加入伊拉克各地的反美武装组织,最终形成了臭名昭著的ISIS。
动荡不安的伊拉克成了美军必须长久维持驻军的泥淖,除了在巴格达一块面积为十平方公里,重兵把守的绿区。当初威风八面的美军士兵,面临伊拉克全境99.99的土地上,“有95%的人想要你死“的绝境。
不过萨达姆对美国最重的一击,在于让美国谎言再也无所遁形。
随着最近局势的变化,美国在乌克兰和全世界设立大量秘密生物实验室的恐怖档案被公之于众。
人们惊觉,原来当年口口声声指责萨达姆搞“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生物武器“的美国,才是那个在暗中不遗余力利用各种危险病毒,和许多奇怪流行传染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邪恶势力。
有了“洗衣粉事件“的前车之鉴,美国对于来自各方质疑,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就在几天前的3月26日,波兰首都华沙,到访的美国总统拜登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的演讲。
到了演说末尾,他冷不防抛出一句:“这个人(俄罗斯总统普京)不能再继续掌权了。”
难道随着乌克兰生物实验室越来越多铁证的披露,美国想要再次狗急跳墙?
今天已经不是年的世界,普京当然更不是萨达姆,他手中握有足以毁灭世界的核弹头。
此话一出,可谓是让全世界都感到惊骇万分,还没等俄罗斯做出什么反应,美欧阵营内部首先一阵手忙脚乱。
各种辟谣澄清“美国绝对没有针对俄罗斯的政权更迭政策”,为拜登擦屁股。
但普京也应该感谢萨达姆,这个具有悲剧英雄色彩的人。
他以难以置信的顽强,抗争面对来自超级强国的审判,哪怕在死亡面前也不曾屈服。最终用生命在美国道貌岸然的外壳上,率先敲出了一道永久的裂缝。